沒有送過親人的人來看這部電影,恐怕無所感觸。

就在今年的二月與三月,我分別送走了兩位親人,外公與大伯。雖然,透過父親與母親的口述,約略可以知道他們是怎麼樣的人。可是,對我來說,對他們的感覺,隱約存在在我的印象當中,十分模糊。

我對外公的印象是喜歡美食,只要有好東西吃,他就會吃得不亦樂乎,同時還會浮現滿足的笑容。平常回娘家時,他總是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電視,常常是台語歌唱節目,有時候還會跟著哼唱起來。這樣的情景,一直到最近幾年就不復在了。外公因為健康不佳住進療養院,我在期間也探望過兩三次,沒什麼互動。再次看到他,已經是在醫院的病房,外公戴著呼吸器,在床上喘個不停。同樣的,我沒說什麼。但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外公。

這一天早晨,我到台中醫院的太平間,一進門便傳來莊嚴肅穆的念經聲,外公靜靜地躺在輪床上,雙眼與嘴唇緊閉著,面容消瘦得快要認不出來,不像是那飽滿的外公。彷彿可以想見,外公在臨走前的痛苦與掙扎。當下,也許是一種解脫。

我對大伯的印象要追溯到更早,已經是我讀幼稚園,還在舊家的時候。印象最深刻的,就是只要大伯來我們家,看到我用紅白機玩俄羅斯方塊,他就會坐在旁邊看著電視,嘴中唸唸有詞,手指揮著不同方向,像是告訴我方塊要怎麼放會比較好。自從小三時搬離舊家之後,就再也沒有見過大伯。一直到去年的暑假,大伯因為胃癌開了刀,在台北榮總休養。我們全家一起上來探望。那時候的大伯,骨瘦如柴,切除多數臟器的上半身,彷彿只剩下皮包骨而已。最後離開前,大伯面帶微笑向我們道了謝,那是我第一次清楚記得他跟我講過的話。

這一天下午,我到台中殯儀館,在入殮前看了大伯的最後一面,戴著毛帽,面容安詳,像是睡著了一樣。

雖然中國人常說:「血濃於水。」我對這兩位如此血親的人,卻只有這一丁點依稀的印象,在送行的過程也沒有太多的情緒。然而,當我看完這部電影之後,才頓時驚覺,在這個世界上,我已經少了兩位實實在在的親人,卻無法為他們做些什麼,故作此文,以弔在天之靈的外公與大伯。